“我需要你給個解釋。”

從白金之塔第一個趕過來的是墨菲。這個保守派的二把手面對諾瑪時言辭咄咄逼人，盯著諾瑪的眼睛，憤怒的怒火幾乎要把諾瑪燒出一個洞來。

諾瑪難得的，帶著點心虛的別開眼，她的手隨意的朝身後劃拉了一下，輕咳一聲：“就是你看到的這樣。”

“就是這樣……這樣……”墨菲氣得渾身都在抖，他手指指著前方一片狼藉，“這樣是什麽！！！”

“如你所見。”諾瑪抿了抿唇，一本正經的回答，“這是望見山谷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墨菲的手最後落回自己的額頭，過了一會兒，他就勢往下一拉，抹了一把臉，聲音裏都帶著顫抖，“山都快平了，還山谷！你知道因為你的這個……白金之塔承受了多少非難嗎？”

“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情，恐怕我的導師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了。”

女聲突然插進了兩人的話題裏。墨菲臉色一變，而諾瑪則轉過了身，在她的身後，卡洛琳帶著微笑的臉龐就出現在兩人的眼中。只是這個微笑並不像是平常那樣，既然優雅又可親，雖然還是笑著，卻始終帶著一點尖銳的意思來。

似乎有點不高興的樣子。

諾瑪後知後覺的想著。

“諾瑪的實力我比你清楚！”墨菲惡狠狠的回擊著，毫不掩飾自己對於卡洛琳的惡意和輕視。

卡洛琳眸色沈下來，而這時候諾瑪取下了眼鏡，她拿著絨布小心的拭去上面的塵土，回答的聲音平穩又淡定：“在那種情況下，我也會死的，墨菲。”

墨菲一口氣給噎了回去，他打量著諾瑪，眼睛裏充滿了不信任。而諾瑪則任由他打量，坦然無畏。墨菲又看了眼卡洛琳，最後還是皺著眉頭開口：“你得給我一個交代，要知道議院的文書都已經塞滿了我的辦公室了。”

“……”諾瑪停頓了一瞬，點點頭，“我明白。”

白金之塔實行行政與研究分開，負責一切對外行政的機構統稱為議院，曾經在很久以前，議院沒有明確的派別，但隨著務實派的崛起，議院中已經有不少的來自於務實派的聲音了。

伊娃看看這個，再看看那個，突然笑了一聲，小聲對老友說：“就算是白金之塔，也是充滿鬥爭的。法外之地，嘿嘿，說給誰聽呢。”

愛琳沒有回答，伊娃也不說話了，她只是一句感慨，並不期待老友的回答。

而諾瑪則突然瞇了瞇眼睛，她朝卡洛琳看了一眼，卡洛琳的手穩穩的扶住她的手肘，把她往後帶了帶。面對諾瑪的凝視，女人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：“我的導師，我感覺到了傳送陣的波動。”

這裏接近原來的望見山谷，但已經可以尋覓到了元素微粒的蹤跡。其他的操法者也下意識戒備起來。下一刻，傳送陣撕裂開虛空，從裏面踏出了一個人影。

這是一個年約六十的男人，白發一絲不茍的梳在後腦處，鬢角也打理得整整齊齊。同樣白色的胡須緊密而整齊的貼在唇上方。他有一雙藍色又睿智的雙眼，雖然年紀很大，並不顯得衰老，反而神采奕奕，帶著中年人的精幹。

這是魯道夫·沃克，白金之塔的議院院長。

大家都紛紛後退了一步，朝魯道夫行禮。魯道夫面容和煦，禮貌又親切，但他的行動並不卑微，而是帶著上位者的威嚴。和在場的操法者不同，他穿著的衣裳緊實收腰，是典型的人類制服，宣告了他政客的身份。

“諾瑪。”魯道夫看向了諾瑪。

“……導師。”諾瑪朝魯道夫彎下腰。

“你現在的位階比我高，不用叫我導師了。”魯道夫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，笑著回答。盡管如此，他也沒有讓開或是否認諾瑪的話。

諾瑪行完禮，這才站直了。魯道夫看了看周圍，背著手繞了一圈，搖搖頭：“這個樣子，就算是我，也不得不給議會和受白金之塔庇護的民眾們一個交代了。諾瑪，你有什麽話要說嗎？”

“議長大人！”墨菲急忙回答，“諾瑪是受聯合陣營共同邀請，考查元素海管道問題發生的意外。作為目前白金之塔，乃至主物質界最重要的項目，就算是……”

魯道夫擡起手，墨菲閉上嘴巴。魯道夫則扭頭看向了諾瑪：“你呢？你的回答呢？”

諾瑪按住胸口，重新給魯道夫行了一禮：“元素絕緣地，並非是絕對的元素絕緣地。我曾在三十年前提出過相關理論。而今得到了最終的證實。”

魯道夫挑起了眉，卡洛琳補上一句：“我可以證明。我……”

而諾瑪則搶過了話頭：“相關事情我會在報告裏說明。”

卡洛琳挑了挑眉，感覺到某道銳利的視線投註到她的身上，她擡起頭，看到魯道夫望向自己時意味深長的眼神。但很快的，這位白金之塔的第一實權人物就收回了目光，不再關註卡洛琳了。

“那麽，我應該如何對其他人交代呢？”魯道夫看著自己的弟子，說話的聲音雖然溫和，但內裏的含義就好像是一只虎視眈眈的野獸，隨時巴望著從諾瑪身上撕咬下一塊肉來。

“為了元素海通道的建立。”諾瑪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，擡頭看著魯道夫，“這個理由可以麽？元素海管道建設的節點設計，可能會些微的調整。具體的地點，還需要實地觀察。不過望見山谷既然已經這樣了……正好給我們一個開拓的觀察和測量地點。我會從我的學生裏調集人過來，所有的數據”

說到這裏，諾瑪頓了頓，她眉頭輕輕的擰在一起，但很快就舒展開來：“所有的數據我都會上交白金之塔議院一份。”

這就意味著這個項目不再是由諾瑪獨有了。如果白金之塔的其他法師從數據中推斷出諾瑪的意圖和思路，甚至可以拋開諾瑪獨自運行。

在場的人都是人精，墨菲臉色一變，他看看諾瑪，又看看微笑的魯道夫，張開的口重新閉上。

“諾瑪·希爾。”魯道夫說著，他的雙手交握在胸前，顯得和藹可親，“跟我來。”

說完，魯道夫擡起手，指尖光芒閃動，那是元素過度聚集後產生的現象，可被肉眼觀測。隨著他下拉的動作，虛空緩慢的裂開一道縫隙。這一手其實並不罕見，特別是在這個元素豐盈的時代裏。可是在場的操法者們還是微微的變了臉色。

這是在望見山谷的周圍，盡管望見山谷不見了，但這裏的特性依然還存在，換句話說，就是這裏的元素並不穩定，難以通過常規方式掌控。但魯道夫這手舉重若輕，也在無形之中給予了其他人，特別是非白金之塔的人以警告。

諾瑪臉色不變，跟在了魯道夫的身後。一個閃神後，伴隨著輕微的眩暈感。兩個人就已經穩穩的站在了白金之塔的下方。雷神之車轟鳴著從管道中閃過，天空裏飄蕩著細碎的閃電微粒。這是諾瑪早就看到麻木的景色，她有些不在意的收回了眼神，卻看到魯道夫背著手盯著那碎屑，目光懷念，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諾瑪沒有說話，她通常都很安靜。

過了一會兒，魯道夫才收回了眼神，投向諾瑪的目光裏也帶著沒有散去的緬懷，這讓他看上去尤其可親，越來越像一個父親：“諾瑪，你知道我不需要你的研究數據。”

“……”諾瑪安靜著，“可是您的議院需要。所有的人，都想要這份數據。”

“你知道為什麽嗎？”魯道夫問。

諾瑪搖了搖頭：“我確實……不太清楚，我知道他們都想要這份數據，想要他們也可以建立起管道。但他們沒有這個能力，也沒有這份控制力。就算是最普通的人，也知道刀劍不能放在孩子的手裏，可惜的是，他們並不明白這個道理。”

魯道夫笑了笑：“他們中的很多人，可比普通人厲害很多。”

諾瑪點點擡頭：“當然，我……”她想說我的導師，但在那一瞬間，她的耳邊仿佛響起了那個女人低柔的聲音，這讓她突然覺得這個詞語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香艷和纏綿。諾瑪不想和其他人分享這句話，於是她果斷的收回了這個詞，“導師，我承認他們很厲害。可是專業的東西應該交給更加專業的人。”

魯道夫點點頭：“那麽，你又為什麽會想到，用這個作為交換呢？”

諾瑪有些驚訝的看向了魯道夫：“作為交換，當然要選擇對方覺得有意義的東西，而非自己認為有意義的。”

“純粹的邏輯思維。”魯道夫回答，他重新擡頭，看向了白金之塔。這座龐然大物屹立在這裏度過了漫長的時光，比所有人的年紀都要大。可是一代又一代的操法者們，又不斷的為它添加新的生命活力。最後，魯道夫說道：“就按你想的去做吧。但你要知道一點。諾瑪·希爾，你是自由的。在白金之塔允許的範圍內，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，無需去考慮其他人或事。”

“你是我們的未來與希望。”

諾瑪垂下眼，她彎身朝魯道夫行禮：“我明白了，導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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